“同学,请问愿意加入文学部吗?”鹙翎在校门口不远处发着传单。
文学部本来就是小众喜好群体,每年都有毕业生走,所以每年都需要忽悠新生来。
【资料图】
但鹙翎本就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他既做不到像狗皮膏药一样骚扰别人,也做不到用出众的口才让别人主动找上自己。
“招人这种事,有口才也做不到吧!”鹙翎绝望地想并说了出来。“招人?招什么人?”鹙翎循声看去,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不屑地看着他。“啊,是你啊。”鹙翎回忆着名字,“你是那个罗素吧?”那人扶额:“我叫渊屿月,还有,罗素是哲学家。”鹙翎不以为意:“也是逻辑学家和数学家。总之,你讲最后一道选择题用的那个方法太酷了。”渊屿月叉个腰:“不过是很基础的方法罢了。”鹙翎露出一种很羡慕的神情,然后说:“有兴趣加入文学部吗?”渊屿月摇摇头:“文学这东西,我搞不来。”鹙翎很惊讶似的:“明明面对数字和字母游刃有余,却对自己的母语手足无措吗?”渊屿月嗤之以鼻:“就是因为文学建立在母语上,才导致很多人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觉,然后没有实力的人一多,文学才衰落的。”鹙翎哈哈地笑,说:“这种说法真有趣,这么说我们学文学之前,应先学一门外语。”渊屿月不以为然:“不同语言的文学之间也是有细微差异的。”
鹙翎摆了摆手,找了个位置拉渊屿月坐下:“你有参加其它社团吗?”渊屿月收拾了一下衣角:“有啊。一个数学社团。”鹙翎身子前倾,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托着下巴,小女孩似的晃动着两脚:“里面应该有很多大佬讨论各种难题吧?”渊屿月叹了口气,身子向后倾,头看地,手臂像杆子一样笔直地撑在后面:“哎,别说了,新生也是这么想的,结果那些高年级生想把他们拉到和自己一个高度,正补习呢。那些例题没几个难的,没什么意思。”鹙翎看着进校的新生,说:“人多也有人多的烦恼啊。”说罢两人都笑了。“你在社团里什么地位?”鹙翎伸展了一下身体,换了个更舒服而不失礼貌优雅的姿势问到。渊屿月看看天:“我啊。副团长。”鹙翎起哄:“团长,你在干什么啊团长~”渊屿月一手揉揉太阳穴:“哎,我可得躲一会儿,我才不想带新生呢。”
风起了,把渊屿月的衣角吹乱了。
“来我们文学部吧,”鹙翎把一张传单拍在渊屿月的大腿上,“你可以借此躲掉学弟学妹,而我们只需要有人占名额就行了。”渊屿月拿起来看了看传单,传单手感很独特,但比手感更独特的是传单的样式,没有鲜艳的颜色,没有浮夸的大字,没有哗众取宠的宣传标语,只有一些最基本的信息。渊屿月以为背后还有,翻过来看了看,是空白的。“这传单真简洁。”渊屿月最后说。鹙翎把传单收回来:“白姐的手笔。她不希望费心做的传单发出去后被随手丢掉。”“所以就没费心做?”“所以费心做成发不出去的样子。”“…像她干得出来的事。”语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竟有了一种置身事外的错觉。“有时候看着他们,想到一个人背后就是波澜壮阔的一段故事,我不免有些激动。”鹙翎说。“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把故事跟你说的,小子,别说是陌生人了,好朋友都不会。”渊屿月说。鹙翎笑了:“那就只能算是‘好朋朋’了,你愿意当我的好友吗?”渊屿月说:“那你可得注意点,我最大的优点是说话直,最大的缺点也是直,到时候可别被我说哭了。”鹙翎哈哈大笑:“我仿佛看到了众多新生在你面前哭泣的样子。我巴不得有个人能够准确指出我的错误呢。”两人又笑了。他们看了会人流。
“你把别人说哭过?”鹙翎问。“啊,算是吧。”渊屿月对自己有些恼火,“我有什么就说什么,有人问我就说了,所以现在既没朋友,自己也遍体鳞伤的。”鹙翎露出坏笑:“讲讲?”“但是我拒绝。”渊屿月回复。
但过了一会儿,渊屿月还是自己说了:“初中有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走得很近,给她带来了困扰。她不想麻烦老师——毕竟男生也不是那种骚扰,只是没有什么边界感——于是找我倾诉了。要是这样本就完了,可是我血气方刚的,嗨呀。”渊屿月盯着地上砖缝里的蚂蚁:“后来我找了个时间和那男生说了,那男生恬不知耻地说那是‘父爱’,我这个火气就上来了,然后就随口说了那么两句攻击性稍微高了一点点,小句子嘛,谁知道他说不过打不赢就开始哭了嘛,男子汉真没气概。”鹙翎笑得前仰后合,即使是练过舞蹈的人,看了这腰也不得不由衷赞叹一句。鹙翎笑完,擦擦眼泪:“为什么?只是朋友的话,没必要吧。”渊屿月愤愤地说:“那女生单亲欸!她收得这委屈?”鹙翎摇摇头:“不,只是这样,你也难以共情吧。”渊屿月固执地看着大门:“不,就是这样。”鹙翎就那么一直看着渊屿月,直到渊屿月脸颊红愠:“也就是我母亲和原配离了,二婚的死了,现任男朋友不喜欢我而已啦!切,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他恐怕连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渊屿月一口气说了出来。
彩蛋~这是独属于渊屿月的家庭故事~
(字数偏多,不喜可跳,于后续剧情无关)
事情是这样的。
渊母求学很艰难,不是经济问题,而是学校问题,家离得远,每天要起很早跑很远什么的,等等,这一类剧情很典了,所以我们暂且跳过吧。渊母其实有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我们叫做渊弟。渊弟从小体弱多病,这是由于吸收不良引起的。什么是吸收不良呢?假设食物里有100%的能量,正常人一般情况可以吸收80%,但是渊弟只能吸收40%。这就导致渊母的父母渊祖(原谅我不会取名字)平时很照顾他们姐弟,可以说是,过度照顾了。渊祖是乡村医生,他们有一个小木箱——这个木箱渊屿月现在当然找不到了——这个木箱上有一个红十字,说是红十字也是常识判断的,因为现在它早就褪色了,还有一个军绿色的背带。当时渊祖就是靠着这个在山上行医的。当初山头一旦有人家生病,就会排除家里体力最好的那个,由家里智慧见识最多的人嘱咐过后来找渊祖求医。那个人会向渊祖简述病情,渊祖爷就会一边听,一边判断,然后让渊祖母去药墙匣子里取药。有时描述模糊了,箱子装不下这么多药,就得渊祖和那个人手拿一些。渊祖当初就背着这个笨重的木箱子漫山遍野地走。
到了渊母渊弟这一辈,生活好起来了,但不多。当时渊家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家中行医,小病不花钱。渊弟从小营养不良,渊母发奋读书。渊弟属于小透明那一类,表现算不上差,但也说不上优异,而渊母则是时常名列前茅。但是渊祖仍然很担心渊母渊弟。渊弟听从父母安排,但渊母并不,她想参军。可是渊祖真的很担心渊母,导致一件事:渊母上大学有军训,渊母没和渊祖说,军训了一天,让渊祖知道了,直接和学校说,把渊母接回了家,军训完了再送回去。
后来有个人和渊母商量要不要选计算机相关专业的。渊母自己拿不准主意的,但渊祖不打算让女儿去碰那些奇奇怪怪的新玩意,他们坚信学医,学医肯定可以的。于是渊母就去学了医。学医有成后,渊祖也快老了,渊母对文字学有了兴趣。当时那个教授说:“中国文字在流传中,四声中的‘去声’已然快消失殆尽,但是!”教授反转了:“在上海方言中,仍保有两百多个这样的去声!”可能教授也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直接改变了渊母的未来。
渊母决定,去上海。
渊母是和同学闺蜜一起去的。她们两人在上海举目无亲,所幸闺蜜认识一个上海男人。这人当时快奔四了,但是有一个刚成年的小女友。渊母两人便借宿他家。但是啊,让我们好好想想:快奔四的人了吃嫩草,这不又有两个送上来了嘛?渊母两人发现了后,闺蜜说:“我,想回去了。”渊母没办法留住她,她只是最后握住这位闺蜜的手,泪水滴落,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这是谁的泪,是为何而流的泪,但是这里毕竟是狼窝啊,渊母最后还是送走了闺蜜。那个小女友说她姐姐也是上海的,可以去那借宿。渊母百般感谢后,去了姐姐那。
当然没有一直住着,渊母能立身之后,就自己搬离租房住。她就这么无亲无故靠双手打拼了一片天。我个人觉得其难度不亚于当初张骞第一次去西域还能回来。
然后渊母在网上发帖问谁可以教她上海话。这时,一个人注意到了这篇帖子。他留言说:来XX饭店啊,我教你啊。渊母去了。要说渊母当时觉得有什么的话,那纯纯瞎扯。只是那男人一见钟情——其实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他开始想着渊母了:渊母那年才24岁啊,初入社会啥都不懂。
那人开始频繁地约渊母了。要说他也是有资本的,家里父母赶上拆迁,有钱的。所谓“喜欢”就是在无数的正向心理活动给予的,所谓“爱”,也不过是成千上万的“喜欢”捏凑起来的。那人说:她原配出轨啊,留下未满一个月的婴儿就跑了啊。渊母同情心泛滥,她抓住那人的手:我将伴随你左右,不离不弃。
是的是的,渊母那时候是这么好骗的,因为这话只有一半是假的。当时原配的确出轨了,但所谓“留下未满一个月的婴儿”是因为那男人见到了渊母后和原配提出离婚,所以才留下就跑了。就这样,渊父不那么闪亮的带着渊姐登场了。
渊母还是处女,可是已经当上母亲了。
当然,后来也当上了正常的母亲,那年她才26。
至于后来,只能说剧情重演,唯一不一样的是,渊母可没有出轨,出轨的渊父,但是在渊父的父母面前他颠倒是非,渊母当时只是把渊屿月拉到自己身后笑笑,渊姐攥着渊父的衣角疑惑地看着渊母:“爹,妈怎么了?”渊父的母亲严厉地说:“叫什么妈?这不是你妈!”“是,我不是她妈,你倒是把她妈叫回来养她啊。”渊母背过去蹲下抚摸着渊屿月的脸颊:“看好那个人,那不再是你父亲了,知道了吗?”渊屿月眨巴眨巴眼,并不理解这一切:“那姐姐呢?”渊屿月脑海中闪过姐姐上小学时戴红领巾神气地在他面前炫耀的样子,闪过了他终于有红领巾了,姐姐在解一元一次方程埋头抓腮的样子,闪过了他们一起玩游戏的样子,哦对了,他们那个平板可有趣了,一个平板上下了软件,另一个上面也会自动下载相同的软件,很神奇吧~“她要去地球另一端了。”渊母说。“离我最远的地方?”“对。”渊屿月知道地球另一端是哪个国家:“姐…”
即使大人把关系断了,孩子只记得当初在自己生命中留下美好时刻的人。
至于二婚父亲,抱歉,那个过不了审。我只能简单说说,他有焦虑症,妄想症,而且喝酒把肝喝坏了,最后是在自己醉生梦死的幻境中,落水了。
“渊屿月,帮我烧个水!”“渊屿月,帮我洗个碗!”“渊屿月,我有个酒局!”渊屿月已经初中了,是渊母得力的助手了,但是父亲这个话题却反过来刺杀渊屿月。母亲,是又找个了男朋友嘛…我不能满足母亲的社交需求吗?明明,母亲的家人有我一个就够了的…要不…不不!渊屿月拍了拍自己的脸,怎么可以这么想呢!但是母亲那种一晚上出去喝酒的样子,肯定是那个男人吧母亲骗了!肯定!
可怜的小渊屿月啊,等到渊母男友扶着醉得路都走不了的渊母回来时,渊屿月差点没把那人杀了。从此以后,渊屿月就和渊母男友结下了梁子。
彩蛋结束~本故事由作者亲身经历改编而成~
“然后呢?”鹙翎问,“你说了那个男生以后呢?”“当然是那个男生以后再也不骚扰那个女生了。”“你呢?”“他们也不理我了…”“两个?”“两个。”
鹙翎在憋笑。
渊屿月一想到那些人,心中又窝火了不少。“好啦好啦,想哭就哭出来吧。”鹙翎一把揽过渊屿月让其靠在他肩头。渊屿月有些恼羞成怒:“什,什么跟什么啦!我很好…!”“对不起。”“啊?”鹙翎抱住渊屿月,手有节奏地轻轻拍渊屿月的背:“对不起。”渊屿月双手有些尴尬地挥舞着:“不是,你怎么了,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道歉?”鹙翎抱得更紧了:“不知道,但我觉得有谁——也许是世界吧——欠你一句道歉。对不起。”“笨蛋!”渊屿月紧紧地抱住了鹙翎,比鹙翎抱得还要紧,“你可真是个,大笨蛋!”渊屿月闭上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但反而把蓄在眼眶中的泪挤了出来,渊屿月啜泣着,觉得现在有损学长的威严,但渊屿月没有停。鹙翎坐得近了一点,把渊屿月的衣角压住了。
风吹过,传单散落,白地月确实很有小心思,她知道直接发肯定发不出去,但谁会拒绝在空中宛如鲸落一般分崩离析消散的传单呢?她可是刻意选用了易吹散的纸。
有一个过路的女生拾起一张传单。看了一会儿,将其叠好放在口袋里。
标签: